灵犀(九)【布同林/刘曦/杨晓明】

【备注】:想了想,羊倌的戏份很多呐,不放标题上实在是亏待他了,特补上。


告诉我

你藏在落叶下的那些脚印

暗示着多少祭日

专供我法外逍遥

 

       打了一个小盹,累得快散架的羊倌连根手指都懒得动,只迷迷糊糊地支起眼帘,第一反应便是搜寻蝎子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实验台尽头,刘曦正背对着他,双臂支撑着案板,头埋得很低,专注地望着桌面上的什么。明晃晃的日光灯,笼罩着他,称得那一截因弯得太低而露出的腰背格外白皙光洁。

       羊倌在心里啧啧赞叹,我家蝎子真是一把好腰!身材维持得不错啊。不由地伸手掐了掐自己腰间紧实的肌肉,嗯,比我还差一点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正当某个刑侦大队长为身上披着的厚实白大褂,充分感慨有一只贴心发小的各种好处时,忽然发现蝎子轻轻颤抖起来,什么情况?羊倌噌地站起来:“曦子?你很冷吗?好了没啊?”

     “你也真是的,这里面这么冷,还把衣服给我。”说着,白大褂已被他拢在了刘曦身上。房间狭窄,只能容一人站立,他挤不过去看刘曦在看什么,只好站在他身后,双手搭着刘曦肩膀,压住要滑落的褂子,顺便踮起脚从他肩上探过脑袋张望。

       刘曦低着头一言不发,贴在他背上的羊倌没看出什么所以然,却真实地感受到发小的颤抖。如果比对不匹配,也不过就是个判断失误,不至于抖成这样。那就只能是比对匹配了!杨队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,蝎子怀疑对了!那个人是谁!能让向来腹黑的发小抖成这样!是惊恐,惊讶还是什么?

      “喂喂,怀疑一个中一个,要不要这么准!你可以进重案组了诶,我把大队长让给你!”纵然有那么多的疑问,话说出口时却还是尽量轻快,只想先逗乐他。

       刘曦终于转过身,那张清秀的脸此刻是那样苍白可怜,扯出一丝苦笑:“我倒希望我的直觉不要这么准。”

     “那人到底是谁?”羊倌的心狠狠地揪起来。原来不是因为惊恐或者惊讶,而是不愿相信,不愿接受这个事实!蝎子居然为了谁露出这样的神色!谁值得他这样心痛!难道是什么熟悉的人?

     “如果凶手是我,”刘曦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,不答反问,“你会怎么办?你会逮捕我吗?”

     “有谁能和我俩的关系相比的!!!”羊倌血气上头,脱口吼出。到底是什么人,能让蝎子提出这种傻问题。羊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,竟冲动到连拳头都攥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像是被羊倌的突然情绪爆发吓着了,刘曦有些愣神,也许这个问题确实不太恰当。他那双因惊慌失措而闪烁,越发显得无辜可怜的圆眼睛,对上了羊倌因刚刚那阵怒火而通红的眼睛。两人本就贴得近,羊倌一时气急而喘的热气,轻易烧到了刘曦的脸庞。

       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……

       天知道为什么两个男人要这样四目相对,天又怎么知道两人为什么突然觉得尴尬起来。羊倌清了清嗓子,正想说话,刘曦已率先垂下了目光,快手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车钥匙,顽皮地笑着岔开话:“陪我兜兜风吧!”

     “额,好。”生生吞下到嘴边的话,羊倌答话都不那么利索了。

       跟在溜得飞快的发小身后走出大楼,夜风刮得他一哆嗦,羊倌回想起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,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吗?

       ——“如果凶手是你,那我现在就带你逃亡,逃到天涯海角,逃到世界尽头。我都……陪着你!”

 

       凌晨的拉萨街头,一片空荡荡,简直是为羊倌这个飙车狂量身打造的。车速拉到了120,风赶不及似的从车窗往里灌,衬衫被风鼓动,猎猎作响。每遇弯道,他都炫技般特意别个急转,享受着漂移瞬间的离心失重感。

     “去哪儿?”羊倌开得爽,兴奋地朝发小大喊。

     “随便!”刘曦闭着眼感受着如海潮般迎面拍打来的风刀,大吼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就这样不知狂飙了多少里,车子以一个习惯性的甩尾猛地刹停下来,刘曦被安全带狠狠一勒,跌陷在了副驾驶座里。睁眼一看,竟被羊倌带到了布达拉宫广场,扭头疑惑地望着司机。

      “喏,你心里不是有解决不了的疑惑嘛,”羊倌解开安全带,将座椅往后一放,懒洋洋地躺倒,“去找你师傅聊聊呗!他不是最擅长解人心结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刘曦完全没想到,杨晓明竟然这么有心,一时感动得嗫嚅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羊倌却朝他摆摆手:“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这么好,别跟发现新大陆似的。去去去!别搁这儿磨蹭。”说完阖上眼,打定主意补眠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见到师傅的时候,他表现的十分平静,给刘曦沏了杯茶,缓缓开口:“那天见到他之后,我就总有预感,你会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  “您见过他了!”刘曦一惊,又不放心地求证,“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人?”

      师傅微微颌首,不徐不疾地伸手示意他喝茶:“你想知道他向我问了什么。”话是问句,但语气显然是肯定的。刘曦乖乖地端起茶杯,忙不迭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也是一个背负很重的年轻人……”师傅仔细说起了那天的事。

 

       师傅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已经在角落里站了相当长的时间,不像那些三跪五叩求福祈愿的人,他甚至没有走到塑像面前过,只是远远观望,眼神冷峻。

      “檀越可是有心事?”师傅主动上前施礼询问,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有一张像极了刘曦的面孔。

       年轻人随即恭敬地回礼:“确实有疑惑困扰已久,烦请大师解惑。”

     “哪里是什么大师,”师傅引他到侧室,“不过多活了几年,经书多念了几本,世事看得多了,兴许能给你一些建议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不信佛,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不信,只信我自己的拳头。”年轻人直接坦荡地说出了这些惊世骇俗的话,“我自知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,应该接受任何一种法律或天道的惩罚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说完抿起了薄唇,等待师傅的反应。师傅只是平静地点头:“那你又在烦恼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“可我还有一桩心愿没有完成,完成以后我甘愿伏法。现在离最后成功还有一步之遥,”他说着,波澜不惊的面具开始破碎,“我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我担忧我恶事做尽,老天不会让我轻易如愿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件事非做不可吗?”

      “非做不可。尽管用的还是血腥杀戮的方式,但却是为了除掉一个恶贯满盈的人。”

     “行之善恶取决于背后的动机而非行为本身。既然你确信,你是行善事,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?”

     “以往行的杀戮非我本意,而这次是我自己的心愿。若上天不肯原谅,执意降予我最残酷的刑罚,就是让我功败垂成,含恨而亡!”年轻人说着,眼睛里燃烧起恨意,好似老天已提前通知他这是最终判决。

       师傅轻叹口气:“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;一切现象既非无因,也非源于创造者,而是来自因缘。一件事,当你还没有去做之前,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的结局。即便因缘前定,或成或败,你既不知,便当因缘未定,朝前走便是。疑神疑鬼,岂非杞人忧天?你若踌躇不前,肯定抱憾终身,你若奋勇向前,也是践行了。一件事的结局固然重要,但你为你坚信的事曾经努力过,也就足够了。你想去行这桩善事,也拼了命去做了,难道还不值得欣慰吗?至少你是在做一件你认为正确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年轻人仿佛听楞了,木木地思索回味着。

      “你之所以焦虑上天的阻挠,是因为你打心底怨恨天命。你觉得上天待你不公,或者待天下人不公,你自己不相信上天会原谅你。或许你从来没有在生活中体验到过快乐,感受到过上天的恩赐。你不觉得,你恐惧上天的判决,实际上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判决吗?”

       这一番话振聋发聩,年轻人的眼神在迷惑与清明之间反复,最终坚定下来。“谢谢师傅点拨,学生受教了。”他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,见师傅闭目打坐,便心领神会,转身离开。

 

     “可是,他为什么还是留了这张纸条呢?”听完师傅的回忆,刘曦掏出阿布的留字。

       师傅仔细看了几遍,叹息着摇头:“大概他只是懂得了前一半,坚定了战斗的决心,却还没懂得后面更重要的一半,其实关键并不在于上天是否原谅他。上天的原谅有什么意义呢?”

       刘曦听来同样云里雾里,但现在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:“师傅,根据您和他的对话,我们应该可以确认,尽管他过去可能犯下了很多罪孽,但是他已知悔改,如今一心只是想杀那个恶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师傅看着同样执念深重的孩子,只答:“从某方面来说,他心思单纯,分是非善恶。更何况他现在已有对上天的敬畏之心,便不敢再多作恶。”

       得到了师傅的肯定,刘曦也越发觉得,自己应该能够,并且有义务挽救这颗滑向深渊的纯洁灵魂,他不应该被警方的通缉牵制,自己不该充当他心里那个万恶的老天。看刘曦没有了来时的纠结,师傅问:“你决定了?”

      “我决定了!我的那种预感更加强烈了,我一定要去香港找他,不然他大概没办法活着接受上天的惩罚了。”刘曦将捂了半天根本没喝的杯子放好,也鞠了一躬,“多谢师傅指点!”

       见他远去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浓黑的夜色里,师傅慢慢喝掉了那杯凉掉的茶:“所谓预感不过是对内心担忧关切的不自知罢了。你这孩子,什么时候才能从哥哥的阴影里走出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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